長門，漢宮名。漢武帝的陳皇后失寵后居于此。相傳司馬相如曾為陳皇后作了一篇《長門賦》，凄婉動人。實際上，《長門賦》是后人假托司馬相如之名而作的。自漢以來古典詩歌中，常以“長門怨”為題發(fā)抒失寵宮妃的哀怨之情。

劉皂《長門怨》組詩共三首，此乃其一。詩借長門宮里失寵妃嬪的口吻來寫，全篇不著一“怨”字，但句句在寫怨，情景交融，用字精工，將抽象的感情寫得十分具體、形象，不失為宮怨詩中的佳篇。

首句“雨滴長門秋夜長”，通過寫環(huán)境氣氛，烘托人物的內(nèi)心活動。詩人著意選擇了一個秋雨之夜。夜幕沉沉，重門緊閉，雨聲淅瀝，寒氣襲人，這是多么寂寞凄清的難眠之夜啊！長門宮里的好，天天度日如年，夜夜難以成眠，更哪堪這秋風秋雨之夜！“滴”字用得好，既狀秋雨連綿之形，又繪秋雨淅瀝之聲，繪形繪聲，渲染了凄涼的氣氛；內(nèi)心本就愁苦的妃嬪，耳聽滴滴嗒嗒的雨水聲，不由得產(chǎn)生一種“秋夜長”的感覺。這里，由景而生情，情和景有機地融合在一起了。

“愁心和雨到昭陽”。昭陽，殿名，漢成帝皇后趙飛燕所住的地方，后世泛指得寵宮妃所居之處，與冷宮長門形成對照。長門宮里的妃嬪輾轉(zhuǎn)反側(cè)，思緒紛繁，很自然地想起昭陽殿里的種種情景來。她們想了些什么，詩人沒有點破，但聯(lián)系“愁心”二字看，最基本的還是怨恨。昭陽殿如今依舊金碧輝煌，皇帝仍然在那里尋歡作樂，所不同的是昭陽殿的主人已經(jīng)更換，皇帝又有了新歡，過去得寵的人們被擱置一邊，她們被損害的心只有伴著秋雨才能飛到昭陽，這是何等可悲的命運啊！著一“和”字，蘊含豐富，有秋雨引發(fā)愁思，愁思伴隨秋雨之意，愁心和秋雨完全揉合在一起了。

三、四兩句是全詩感情的凝聚點。詩中女子由往日的歡娛想到今日的凄涼，再由今日的凄涼想到今后悲慘的結(jié)局，撫今追昔，由彼及此，不禁哀傷已極，淚如雨下。“淚痕不學君恩斷，拭卻千行更萬行”，后一句當然是夸張，但這是緊承前一句來的，突出地表現(xiàn)了一個幽禁深宮、怨愁滿懷、終日以淚洗面的失寵妃嬪的形象。“不學”二字，將失寵宮妃之淚痕不斷與君恩已斷聯(lián)系起來，對比鮮明，感情強烈，把皇帝的寡恩無情給揭露出來了，熔議論、抒情于一爐，直率而又委婉。這一筆不僅增強了藝術(shù)感染力，而且提高了作品的思想性，不僅寫出了怨，而且也寫出了怒。白居易的《后宮詞》有云：“紅顏未老恩先斷，斜倚熏籠坐到明”，正面抉示主題，宣泄人物感情，寫得很直率。劉皂的“淚痕不學君恩斷”，其直率有如白詩，其余味卻勝于白詩。

（劉永年）